姥姥爱花。自我记事起,姥姥就伴着玉兰的香气,那朵白瓣黄蕊的玉兰嵌在姥姥一头还秀丽的黑发中,五十岁的姥姥仿佛十五岁的小姑娘。
玉兰十里飘香,丝毫不逊色于桂花。
姥姥的院子里有一颗玉兰树,每逢新春,玉兰香就溢出庭院,飘入美人的发梢,沁入姥姥的心窝。天还未暖,春风与玉兰逗着趣儿,一朵朵玉兰打开白衣裳,露出黄色的内衬,那是玉兰在笑。院里的玉兰在笑,屋里的玉兰也乐呵着。她沐浴在玉兰香中,双眼微闭,不言二三,把欢乐或惆怅都浸入花香中,安享这份专属的美好。
春天是多愁善感的,伴着新雨来,吹着热风去。玉兰的花期只有十天,本就珍贵,怜惜玉兰的姥姥每日精心呵护,生怕出一点差错。玉兰在这院里已有多年,今年起,家人也开始对玉兰怜爱有加,大概是受姥姥的影响吧。玉兰花开的那几天,邻里几个和姥姥年龄相仿的老人家都坐到玉兰底下,却不是遮阴的——花虽开了,叶还未长,也许只是来闻香的,又或者是来与姥姥作伴的,偶尔运气好些的,能捡着一些被风轻轻刮落的玉兰花,戴在耳旁也像个年轻姑娘。玉兰仿佛是随着姥姥的心情长的,姥姥笑得灿烂,它便开得茂盛。初开花的玉兰树,也是个柔弱的女子,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,姥姥每天只管坐在树底下,不肯出门,为守护她的玉兰,为守护这一片安宁,这玉兰却也没有开得更茂盛。
豆子般大小的雨打在院里的草坪上,雨大,雨声不大——没有吵醒睡眠浅的姥姥。这样的一场雨,却几乎把所有的玉兰都毁了。可怜的玉兰们并没有顶住这场雨,一朵朵任由它们蹂躏,落得了一地枯黄。姥姥打开窗的一刹那已然遭受了开春最大的苦难,玉兰的苦难。她眼前的景象该用什么形容:一片一片的花瓣在草地上长眠,在姥姥的眼里就像沙滩上大片大片翻白眼的死鱼一样瘆人。“花谢花飞花满天”黛玉葬花,姥姥却把零落的花瓣一片片捡起,又像从前那般挑了一朵稍完整的戴在耳旁,眼泪打转打转还是逃出了眼眶。十天的花期还未开满,这花就一声招呼不打地落了——又好像是打过招呼的;也不知道这眼泪是心疼自己呢,还是心疼玉兰呢?
过了些日子,零零星星的嫩绿悄悄探出了头,叶子稀稀疏疏地长开了,长了叶的玉兰不那么脆弱了,花虽然落了,姥姥却还是精心地照顾着,躲过了虫害,抵过了大风。舅舅重新种下了两棵玉兰树苗,老玉兰似乎是一直护着小玉兰的,枝干与藤蔓伸长到庇护小玉兰的长度,伸长到院子外,迎着烈日生长,疾风下,在老玉兰的保护下,弱不禁风的小玉兰“无病无忧”。叶子长出来了,花开还会远吗?来年春天,老小玉兰一齐开花;来年春天,小玉兰长成大玉兰,大玉兰变成老玉兰,这大概就是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”。
姥姥爱花,爱玉兰。我猜姥姥的母亲也爱玉兰,爱到把女儿也取名玉兰。冬去春又来,玉兰还剩下多少个春天呢?玉兰,玉兰,今后玉兰只有春天了。
中国教育在线小记者:陆丰市玉燕中学:吴艺铭
指导老师:李惠勉、杨晓霞